“更新项目”区别于“新建”的本质特征，一定是“顺势而为”。找到其被尘封的“势”，而后为之，则是每个更新项目的灵魂。这就好像拨开云雾，才能见月明，当然首先会明确，去哪拨，用多少力来拨。
前言知
道运河陶仓理想村的人，大多数都知道粮仓。我们称之为「陶仓艺术中心」。很多人叫它「网红打卡地」、「新地标」或者「那个红色的大房子」。可以说很多人是因为这个「网红建筑」，才来到这里，然后知道了运河陶仓理想村。每个人遇见的「当下」，也都分外精彩。
伴随式的连廊，是裸筑对粮仓的长情 ©Wen Studio
红砖垒起来的巨大麦穗是「丰碑样式的建筑」；纯白的展厅里有过把植物和泥土堆到天上去的当代艺术展；铺满水磨石地面、有着圆拱形推拉门的西仓里可以蹦迪也有过文字工作坊；二楼的旋转楼梯和窗户那里，很多人留下一张张有故事感的照片……
这里每个美好的「当下」都像三天可见的朋友圈。那，三天之前的陶仓艺术中心长什么样子？三十天之前，三百天之前，三年之前，或者三十年之前呢？
「漂流三明治」文字工作坊
01莲仓别名
从浙江杭州的塘栖出发，京杭大运河的一条分支往东北方向，经崇福镇、石门镇行至嘉兴市区，最后经过王江泾镇流入吴江，在苏州继续北上的路程。在王江泾镇政府外的长虹桥上，可以望见大运河滚滚北上，不远处就是江苏苏州的吴江区。
陶仓改造顺“势”而为 ©️WenStudio
王江泾镇位于浙江省嘉兴市的最北端，与南浔、新市等江南水乡类似，小镇“四分之一的面积是水”，旧时镇上居民的出行、交通运输都得坐船。在农业生产上，小镇盛产莲藕和水稻，渔业也十分发达。
旧时的王江泾镇上，无人不知陶家，这个古老的家族自宋代迁居此地，就一直誉满江浙，是当地的大户。直到上世纪四、五十年代，在陶家门第没落后，旧时的陶家大院和庄园里兴建起两座大粮仓，仿苏联式建筑、混凝土的连续拱结构，用于村民储存谷物，名“陶仓”。
©裸筑更新
2002年，粮站改制，被租给了私营的植绒厂；2018年，植绒厂倒闭，粮仓被政府回收，在闲置时由于拾荒人员进入历经了一场大火；偌大的粮仓被熏得焦黑。
2019年，粮仓被乡伴文旅注意到。于是，这座经历了没落、改建、转租和火烧的粮仓，在几近苍老谢幕之时，开始展现出新的样貌和身份。
王江泾粮仓群
粮仓的历史并不长，一百来个字就讲完了。但这个建筑，有一些不得不说的「特色」。粮仓是当时很新潮的仿苏联建筑。结构是混凝土的连续拱，顶部是很少见的砖砌望板，连椽子都没有，这是从传统建筑到现代建筑过渡的典型手法，而这也是赵州桥的造法。根据曾经粮站工作人员的叙述，粮仓地面径向有三条沟，俗名「土地笼」，用于通风。
东粮仓外景 ©Wen Studio
地笼是上世纪70年代发明的，在这之前由于高温、高湿的环境，粮食含水量变化幅度较大，需要人工不断翻堆，这一发明解决了问题。「地笼」属于浙江省首创，获得当时浙江省粮食系统嘉奖，并在浙江省内全省推广。不论是顶部结构，还是底部土笼都很有趣。
远望红砖墙如“丰碑”
仓前一片优雅的莲花池，推测是过去用于建筑就近取水防火之用。陶仓与莲花池互相映衬，“莲仓”别名，因此而来。
02「普通」粮仓的改建更新
裸筑更新建筑设计事务所(Roarc Renew)被委托将这两座粮仓翻修建造为陶仓艺术中心，目的是基于粮仓本身的建筑特点与历史背景改造后成为该片区的“名片”。建筑师们在开始介入项目时就坚信，与完全重新建造的项目相比，旧建筑的翻新改造最根本的特征就是“遵从建筑领域的原始能量”，顺势而为。
上：2018年的粮仓；下：从陶仓大门透进的夕阳光线
每一个修缮项目的灵魂都是找出隐藏其中的言语并以此为之。就仿佛古语“云开月明”一般，不拨开云雾，无以见月明，不抽丝剥茧，无法窥见事物的本质。因此，对于建筑师来说，首当其冲的事情便是确定哪些“云”应该移开，以及如何移动它。这也是一直以来裸筑更新建筑工作室在建筑翻新中所采用的方法论。
©裸筑更新
站在起点，一点点清理、打扫，跨过障碍，搭起脚手架，一砖一瓦开始慢慢向上。场地土地开始平整，剥掉老粮仓外部，露出红砖，增加了同样以红砖为主元素的连廊，在原来的两间粮仓之间增加「丰碑式」的麦穗墙，两墙中间有天光可以「漏」进来的缝隙。
麦穗，寓意这座粮仓的过去 ©Wen Studio
就这样，老建筑慢慢混搭入新设计，仿佛建立了过去与现在、人工与自然的多重对话。从动工到现在，陶仓也从一砖一瓦、每分每秒里，滋生了被了解和欣赏的各种可能。03势能：随于功能，超越功能
百亩莲花荡，古稀粮仓升。别名，莲仓。双粮仓相间之地，属地缘之中心，染场所之精神。远眺，立地标，静观，藏神性，细语，忆当年。辅廊随于主体，平于形，完其势。中入侧出，饮于此，谈于此。
砖砌廊，应主体，构秩序，寻韵美。双廊汇于中心，势拔起，框天坐地，子午交替，相应相彰。护内拱，承记忆，砖砌望板，黛瓦遏水。荡边花满池，仓内地满花。展会铺陈，开敞大拱，偏偏若若。
势内功能上，未来的老粮仓被定义为艺术中心的存在。西粮仓将作为商业展厅，东粮仓将作为艺术展厅。由于两座粮仓独特的结构呈现混凝土拱圈支撑体系，导致粮仓内部视觉体系完整，拱圈秩序形成完整的场域经验。这股“势”，不可破。且老粮仓年事已高，任何不属于原结构的东西，都会成其“负担”。
因此，建筑师们得出一个结论：东西粮仓应是两座“纯展厅空间”，而将艺术中心所需要的辅助功能，在外部解决。在粮仓内部动刀（结构），站不住脚。
陶仓内部，拱形结构和莲花水磨石地面
势外周边纺织废弃仓库被拆除之后，两座老粮仓并排于这片土地。其北向运河，南向大片腹地，且濒向池塘。仓与土地的关系，呈东西走向。因此，外部新增建筑体量的最优解，是呈一种“伴随”姿态，与老粮仓发生新的“剧情”。伴随连廊的设计，由此产生。
在建筑功能上，伴随连廊会改变了进入方式与格局，连廊本身也成为了商业与社交空间。作为艺术中心的配套辅助空间，也为粮仓展厅提供了向外延展的可能性，从而保护其内部主体，这也是用建筑学的方式，表达对老粮仓经历的敬畏与尊重。
外部新增建筑体量的最优解，是呈一种“伴随”姿态，与老粮仓发生新的“剧情” ©Wen Studio
入口的重新定义：主体展厅有四侧入口，而伴随连廊的加入，将动线全部引向中间，以合适的“人高“的尺度，将人从两边引向中间，居中而入。东西两侧，作为货运入口，开大门，形成“人货分离”。
两条陪伴式连廊相通而不相连，各自陪伴着各自的仓 ©Wen Studio
商业社交：所有的更新项目最终会回归“经济动作“，伴随连廊空间最终将以简餐，咖啡，纪念品商店等作为经济配套，支撑起整个艺术中心的运营要求。连廊在设计之初，就被加上了落地玻璃，预留了机电点位，使其成为室内空间。后由于运营上的种种原因，在完稿时仍以灰空间连廊的形态示众。
中间汇聚之处的灰空间，做了三层挑空的处理 ©Wen Studio
势：建筑指向性东西走向的主体粮仓，讲的是指向性。一旦物体在空间中产生方向感，建筑“立场”，即“场域”，自然形成。
连廊在设计推敲过程中，不仅仅产生了平行的“势“。其通过两边汇聚到中心入口时，顺势高耸，形成了竖向的”势”。这两股“势“，成为则更新项目的”灵魂“所在：一则，顺应了老粮仓的平行，一则，指向了天。
形式上，连廊作为陪伴式建筑的存在，伴随着两座粮仓汇聚至中心，自然形成主入口。空间处理上，连廊的高度层层推进，在中心形成挑空的静谧场所，将建筑情绪带向高潮。
汇聚于中间之后，空间被拔至三层，静谧的场域在此处形成，亦成为进入老粮仓观展的序曲 ©Wen Studio
势：诗意的陪伴伴随式的连廊，是裸筑对粮仓的长情。我们常把建筑拟人，这也是建筑作为抽象思维产物的直接体现。几何本身是没有感情的，但透过人的眼睛去看几何，就能看出“关系与情感“。这也是建筑师这个古老的职业，存在的意义之一。地标式的建筑物在过去常常作为权力与意志的象征，不甚枚举。但是在此处的百亩莲花荡，建筑师们更希望，两座粮仓在经历了60年的沧桑之后，能多一份陪伴共赴余生。
©裸筑更新
排水：砖的起伏，水的承接，散水与排水，作为建筑最重要的装饰，通过砖的语言被一以贯之。
麦穗山墙：麦穗，寓意这座粮仓的过去。而这丰碑式的砖砌，是这座老粮仓与世界再一次的对话。其做法与排水的设计相同，通过三种砖的模数变化，叠搭出麦穗的图形。连廊的新砖，粮仓的老砖，也是过去与现在的对话。
麦穗细部 ©裸筑更新
结构对仗：老粮仓结构以混凝土拱圈顶住砖砌望板屋顶，形成双曲面屋顶，为这座粮仓带来戏剧化的结构效果。对于连廊的结构，建筑师们选择了结构逻辑清晰的拱圈作为对主粮仓结构的对仗，依次秩序往复。
结构对仗©Wen Studio
荡边花满池，仓里地满花：如果莲仓的建筑，讲的是共情的能力。那莲仓的室内，则是莲仓之所以是莲仓的原因。通过对名词的解释：仓，为其建筑形式，改造前是放粮食的仓库。莲，则是建筑所处的这个地方的地域特征。王江泾的村民，世代以莲花产业谋生，花，藕，茎，叶；春，夏，秋，冬。世世代代以莲为业，以粮为食。
莲仓的室内，是莲仓之所以是莲仓的原因，这是空间叙事的能力 ©Wen Studio04以一块地，换一个理想
去年陶仓改建完成第一次出现在了大家的视野，一场的开仓仪式在那个寒冷的冬天温暖地举办。也是从那时起，陶仓慢慢变成了很多人爱来的地方，这里举办了运河国潮生活节、非遗文化论坛、董小姐会客厅、“新陈代谢”艺术展、荷下生活季等一系列文化艺术活动，这个空间也因此邂逅、结识、接纳了一批热爱乡野又充满生活创造力的自由人，里里外外包容了很多我们没有想象到的可能。
艺术作品「仰世而来」
黑白相间的小鸟在草坪上跳来跳去，吱吱喳喳叫得清脆，跟着一阵荷塘那边的冷风飞过红色的砖墙飞上粮仓屋顶，隐没在一片天色之中；早些时候，粮仓东面的石子路被挖开了一小段，工人师傅在初冬的冷风里擦着汗，他们在为即将开业的艺术品商店做水电改造；再早一点，策展人带着艺术家来看场地，纯白色的艺术空间又要开始新的展览。
我们期待这里有听不完的露天音乐会，喝不完的汽泡酒，看不厌的满天烟花，每一季新的艺术展，以及令人惊讶的变化，每一次到来，都会遇到有故事的朋友。
当代艺术展「新陈代谢」
从远处望去，红砖墙上垒出巨大的麦穗图案，颇像一座“丰碑式建筑”。曾经的陶家大院被现代建筑的线条重新勾勒，在阳光下似火团燃烧。
这处理想村正以“振兴本土文化”为己任，以“国潮”为锚点，打造创业者梦想社区，成为乡村振兴战略中描绘出的一处诗意栖息地——“要为当地及周边城市的青年群体，提供有自然乡野风光、有独立生活空间、有文化艺术氛围、有精神交流平台、有创意产业集群的多种生活方式。”
展览厅里的摇摆舞会
一个地方的精神性建筑，代表了这个地方的气质。正如粮仓之于整个运河，陶仓之于理想村。“以一块地，换一个理想。”为了让更多创意在乡村落地生根发芽，陶仓还为这片区域提出了一个“送地计划”：一块地，300m²，10年免租期。为励志返乡创业的文创品牌、年轻人与青年艺术家提供扶持平台和创作空间，让一众创客在这里实现理想化的共生聚落模式。
©裸筑更新
此时的陶仓，莲花的红，草地的绿，天空的蓝，以及耸立的红砖建筑，高饱和的色块碰撞、交织，造就一方斑斓生活。
结语
陶仓没有很长的历史，原本的样子也不足以成为一个「目的地」；但从动工到现在，它从一砖一瓦、每分每秒里，长出了能够被人记得的各种可能。生活在这里的人，每天走在各个空间里，每一件发生在这里的事情、每一场落地的活动，都成为了在乡野空间中创造的共同记忆。
某种程度上，陶仓艺术中心的这些种种，就是告诉我们——平等地对待所有「喜欢」、尊重所有「热爱」，以及拥有进一寸、又再进一寸的「脚踏实地」。
注：文稿源于原创力INGENUITY公众号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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